佛朗明哥老母的故事,賀連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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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形容詞

其實我一直到現在,我還是覺得自己是沙漠中的玫瑰,是會流動的水,是老母雞。

是沙漠玫瑰,因為內心和外在有很大的衝突。在台灣沒有舞蹈環境時,我開闢江河,沙漠就像是當時所處的環境,在非主流之中,創造屬於自己的發源地。但我也是活水,我是流動的,因為不安於現狀,總是希望給自己挑戰,去尋找刺激的力量。比如說,我到山地部落教小孩跳舞,跑到最遠的地方,上山下海。

而老母雞是說自己比較好管閒事,好比在山地部落,我看到有才華的孩子,我沒有辦法視而不見,要把她帶出來學習,有時我會忘記他們的家人的感受,可是這孩子確實有才華,如果當時我沒有那麼老母雞的話,這個孩子現在不會出現在臺北藝術大學舞蹈系,或是台南應用科技大學舞蹈科。

學習佛朗明哥舞蹈

我很小就知道自己很喜歡跳舞,最早的記憶是小時候在天主教的幼稚園跳小羊,我就跳得特別開心,後來就一直跳到主角。也因為媽媽是剪頭髮的,所以在我成長過程中有很多面鏡子,我會把芭蕾舞穿起來。家裡有很多毛巾,我就把毛巾放在手上,當成水袖甩來甩去,在鏡子前面開始跳舞。

另外印象也很深刻的是當老師的爸爸在改作業時,我因為穿硬鞋很痛,一邊跳一邊哭,我爸看到我這樣就很生氣,要我不要跳了。我從此以後在家都不敢說痛,但我終於做到可以掂腳的動作時,爸爸比我還要開心。

所以一直以來我的夢想就是成為一個舞蹈家。我很高興現在五十歲了,沒有背離我的夢,也會一直讓這成為我生命中的養分,我覺得自己可以跳到老跳到死吧。曾經在西班牙看過一個老媽媽在洞穴裡面跳佛朗明哥,她一走出來,開始跳開始唱,腿都已經歪了,但她一開口唱歌我的眼淚就掉下來,這就是靈魂的所在。我覺得跳舞的時候是用生命來感動人的,不只是技巧而已。

特別遇過的挫折

在某個時間點我得了類風溼性關節炎,以醫學的角度,在舞蹈上我應該就是被判了死刑,我的腳腫的跟饅頭一樣大,然後還要被抽血,幾乎完全無法走路。在那時候,很捨不得自己的爸爸和媽媽,他們要牽著我的手去看中醫,那個我就知道自己要站起來。當時從台北回到斗六,我爸媽把我給他們的錢全部存起來,幫我開了一個舞蹈教室。

於是我從教小朋友芭蕾舞開始做復健,在我最重症的時期是靠吃類固醇跟吃止痛劑熬過的,雖然可以讓我獲得舒緩,但那樣子的藥劑讓我得了很嚴重的躁鬱,當時我無法控制自己打孩子的當下,我知道自己是失控的,我生病了,而且我的心也生病了。

那時有一個藝術家朋友,他幫我做了氣功。他說,賀老師妳好要保護自己身體,也要照顧你的心,因為我是基督徒,我就開始禱告。我說,我不要再吃藥了,我就開始忍住開始禱告,緊張到吃不下飯,只是我每天為了生活還是需要去教課,就這樣子過了七天,只有喝水,可是從那七天之後,我就沒有再吃藥和類固醇的藥劑。

我也明白了其實自己對當時離開西班牙的那個選擇耿耿於懷,我跟自己的父母說,幫我照顧孩子我必須要去西班牙一趟,臨走前我叫孩子們唱月亮代表我的心,我告訴他們當看到月亮的時候,媽媽是白天,看著月亮唱這首歌,媽媽的月亮就是他們的太陽,就這樣我拿起的行囊就去了西班牙,去把我碎掉的夢重新補起來,然後我的心變快樂了,就再也沒有停止過。

像我的女兒在西班牙念書的時候也是,她因為跳太好被霸凌,吉他手老師就護衛著她跟同學們說,你們知道為什麼她跳得那麼好嗎?因為她的故鄉在千里遙遠之外,她用舞蹈來闡述一個東西,叫做思念,這也是我們跳佛朗明哥舞最需要的。

佛朗明哥舞蹈對我來說是

佛朗明哥就像是我的心跳跟呼吸,在車上也聽在家裡也聽,自己一個人放空的時候,我會想著接下來舞要怎麼編,那是我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我是很幸運的人,就像我站在西班牙的街上跳著,他們也不會覺得我是一個外來人。我以前很羨慕在唸舞蹈學院的同學,我都覺得他們喝奶粉加紅酒長大,或者是他們血液裡面帶著基因,但後來發現其實那就是他們的土風舞,佛朗明哥就是吉卜賽人跳的土風舞。

成為母親對從事舞蹈帶來的改變

我對於藝術是執著,在失敗的時候感謝我擁有了兩個孩子,讓我知道自己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我記得有一很挫敗的時候,走到了關渡橋,我盯著看湍急的水流,但轉念又想到我的孩子於是我又從關渡橋走回家去。

兩個孩子都是劇場跟教室跟舞台旁邊長大的,所以你可以說是耳濡目染吧,但其實我覺得成為母親,讓我在很多時候有更多的同理心,尤其是針對媽媽角色的學生,我告訴她們在跺腳的時候,就把最討厭的人踩下去,那一刻真的好震撼。而教小朋友轉手的時候,我要他們想著讓他們最傷心的事情,有一個小朋友就說想到去世的狗,就開始哭,我告訴他哭沒關係,你不要不做動作。

我希望女性可以自主獨立,要有自己的空間,我開資深美女圓夢班,一個人跳舞獨自面對自己,自己要喜歡自己,有時候我會帶這些媽媽出去跳舞,我把舞蹈教室當成我的佈道所,想說的是,妳要愛妳自己先,你自己看著自己跳舞,妳喜歡嗎?

每一個人的身份都不一樣,如果都不喜歡自己,妳怎麼可能會再去喜歡任何一個人,用更多的愛心來照顧好每一個環節,其實每一個人內心都有一個卡門的。

▍佛朗明哥老母,賀連華

國立台灣藝術專科學校舞蹈科畢業(現為國立台灣藝術大學),西班牙馬德里皇家舞蹈學院肄業。19歲第一次看見佛朗明哥舞表演,就決定畢業後去西班牙留學,21歲破格考進西班牙馬德里皇家舞蹈學院,成為台灣第一人。現任精靈幻舞舞團藝術總監創辦人,曾任台東高中原住民藝能班編舞老師,也曾是桃源國中表演藝術駐校藝術家,歷年來為這兩所學校編舞均獲得全國舞蹈比賽特優第一名的殊榮。離婚,育有一女一男,兩個孩子也是熱愛舞蹈的舞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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