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會選擇新聞系是因為對數學不感興趣,學到理化的時候,覺得自己好像是某種有缺陷的人,但是我自己知道我的文字還不錯,也蠻喜歡寫字。另外我還想要改變社會,就覺得當記者一定要念新聞系,也就這樣子一路走來。
更精確的說,我先知道自己不想做什麼事。因為我家開美容院,所以從小就知道不想再開美容院,因為不想將手一直放在泡泡裡面。我們家也養雞,但我也不要一輩子撿雞蛋,我覺得可以寫文字是很開心的,可以說故事更開心,我就一直往這方向走。
我在鄉下長大,小時候有很多可以自己看書,想事情,所謂的發呆時間。那其實是很幸福的,身體在勞動,但腦子裡面就開始想很多事情,包括未來可能想要做什麼,刻意的留白,其實是重要的。
我覺得現在有時候,因為父母親自己心裡的不安全感,會認為是不是應該盡力的做些什麼,確保孩子未來是有選擇權、有競爭力的。但我們真的不用想著讓孩子來彌補我們心中的缺憾。
從天下創新學院的副總監,轉到人工智慧領域,最主要的原因是什麼?其實我的人生不太有刻意的經營。我念的是新聞系,念完新聞系之後當記者也是很正常的,我一開始是跑政治線接著到財經雜誌也就接觸了財經相關
我在這段職涯中曾經中斷八年,因為回家生小孩帶小孩,但在這個八年當中我都持續接案,所以我沒有停止自己喜歡做的事情,因為我很清楚的知道,我會回到職場上。所以我會背著剛滿月的孩子去立法院採訪,讓孩子聽媽媽訪問立委各種問題。你很難想像,那麼小的小朋友跟著我一起工作,所以我的孩子大概才兩三歲講話就還滿老氣橫秋。
對我來說,在家帶孩子的那八年,那也是我的工作,所以獲得的成就感是一樣的。特別我家是一男一女,所以對我而言那是非常棒的人體實驗,過程中可以看到人的成長充滿這樣的可能性,原來語言的結構可以這麼多樣化,所以當我再次回到媒體,我會比較勇敢的去定義自己不只是一個媒體工作者而已,而是個知識工作者。
知識工作者,要做的就是知識的分享以及知識社群的建立,這件事情其實跟我十五歲時立志要做事情還是一樣的,想要影響社會,希望社會可以更好一點點,每一個人的生活更好一點點。
所以當我到人工智慧基金會的時候,開始著手的是整個組織的重整與制度的建立,再來才是逐步的去做課程整理。課程整理之後我們做的是知識社群的建立,協助校友會讓他們可以法人化然後可以開始發揮對於產業的作用。
很多人以為記者就是寫字的人,會寫字的人就能當記者,有臉書的人就會經營社群,但其實這背後都有一些關鍵的專業能力。知識分享這件事,或許只是方法不一樣,科技一直在進步,決勝點其實是在我們的想法,我經常會被問到”文科的學生是否最容易被人工智慧取代”,但其實並不是這樣。
比如,我們剛剛講述這麼長一串話,人工智慧沒有辦法理解,因為人的腦子裡面有太多結構,其實到現在都還找不出正確的答案,真正要重視的問題必須要回到人的本質來看,”學會問問題”才是整個思考的核心。
我們人只能活幾十年,所以常常在想事情的時候,有很多經驗不足的想法,那什麼叫做AI?其實只要任何能夠表現出人類的思考,或者是行為,這樣的東西就叫做AI,所以當年的冷氣機,偵測到溫度變高,它就會自己開始運轉,會自動偵測的,在當時就是AI。
1990年代IBM的深藍打敗西洋棋專家,有人去請教一位語言學專家,AI是不是真的很厲害可以打敗人類。但,這位語言學家回了這一句話。他說,你一個人為什麼要去跟推土機比力氣呢?
我覺得,對於未知的恐懼很正常,人工智慧它有一定的規則,跟我們用人類的常理去判斷,其實是不相同的。所以對於人工智慧要有一些基本的了解,才能夠比較不偏不倚的看清楚整個事情的面貌。
我從一個文科生和台灣AI產業教父陳昇瑋一起撰寫《人工智慧在台灣:台灣產業轉型的契機與挑戰》用紅皇后的領地做一個比喻,當時在書裡的這個比喻,並不是陳執行長想的,而是我想的,我們為什麼需要人工智慧是因為我們已經進入了紅皇后領地。
在愛麗絲夢遊仙境的童話故事裡。愛麗絲進入了紅王后的領地,在那裡你必須盡全力跑才能維持在相同位置,如果你想前進,就必須跑得比現在快兩倍。
現今科技進步速度飛快,各種發明的出現,你的敵人通常不是同領域的專家,而是從別的領域跨界的。全球最大計程車行uber,沒有擁有任何一輛汽車,最大的旅館業Airbnb,沒有擁有任何一家旅館。所以我們必須不斷努力才能不落後。
那我們到底應該要怎麼辦?就因為如此,所以人工智慧才重要,我們才必須要瞭解人工智慧是什麼,瞭解怎麼樣應用人工智慧,先找到這個切入點。而一個文科生到底能夠做什麼?文科生其實可以做很多。當我把紅皇后領地的概念和我們生存的社會連結在一起,這樣的概念不是理工生可以想像的,因為在台灣的整個教育裡面,在高中之後文理科分家,會讓我們在想像裡比較受到侷限。
在共筆這本書的時候,我下了很多苦工,一開始在完全不懂的狀態下,把關於陳昇瑋的所有採訪,不管是兩小時或三小時,我全部都聽,甚至到三遍以上。
這或許聽起來不是一個很聰明方法,但我大量把資訊蒐集來之後,沉浸到那個知識裡面去聽,一遍不懂,兩遍不懂,第三遍好歹都會懂得六七成,這六七成可以幫助我們墊高自己,不管是視野或者是我們理解學習的能力,以前陳昇瑋執行長常說我是鸚鵡學說話,過程中我可能不懂其中的意思,但我有辦法講,當我已經可以開始講,實際上也是越講越懂,這也算是一個鸚鵡勵志的故事。
今天早上我去訪問一位語言學家,聊到一個很有意思的話題。他說,日本有個實驗,是去測試小孩。在二十八週之前,孩子聽R跟L是有不同反應的,他有辦法去判斷它是不同的字,但是到了四十周之後這兩個字對他來說,變成是同樣的字。這證明了,孩子們已經理解,其實我不用判斷這兩個字有什麼不一樣,對我的生活不會有影響。有很多東西,真的都是學習來的。所以為什麼日本人不會發L,因為他大腦神經元突觸,已經被剪掉了。這判別對他來說是沒有意義的,而這是人大腦的一個正常機制,要節省能量。
或許我們可以幫一點點忙。不管孩子幾歲,我們試圖用就對孩子有好奇的心的方式對話,而不是說教,或者”我一定要教育你”這樣的態度來進行對話,這樣也就不用給自己這麼沉重的壓力,同時也放過你的小孩。
如果可以好好跟小孩聊聊天,就能讓他很放鬆。現在太多人說我想要當孩子的朋友,但很多時候回過頭來,我們問自己,你跟你朋友講話的時候,會不會是你跟兒女說話的樣子。
我很想鼓勵大家做一個實驗,試著記錄你跟你朋友聊天的狀態,你的朋友講一句話,跟你的小孩跟你講一句一樣的話,你的反應會有什麼不一樣?我們就是開始學著去嘗試一點新的溝通模式,這不會有什麼損失。一種互動模式上或是溝通模式上的調整,它會慢慢影響我們的心態。
其實,所謂人工智慧已經隨時隨地的出現,有一次我和孩子分享我去一家很大證券公司的董監事會議去演講人工智慧議題,我問台下使用過人工智慧的請舉手,沒有人舉手,講到這,我女兒就說,手機裡面通通都是AI,他們都不知道嗎?Siri也是,地圖也是,其實當她這樣講的時候我還蠻訝異,因為我很確定,我沒有教過,學校也沒有教過。其實,對於小朋友來說,這是非常清楚的一件事,AI早就存在我們的生活周遭。例如今天你只要上網,只要搜尋,基本上,我們就已經活在AI幫我們算出來的世界裡,活在一個演算法的世界。我們前陣子有同事在聊,說奇怪同樣查一個名字怎麼有人跑出來,通通都是他的誹聞,因為透過大數據已經會判別你的個人喜好。
回到我們所念的新聞,之前上新聞系時老師就教我們一件事情,你不要只看新聞寫了什麼,你要去想新聞沒有寫的?為什麼不寫?
人工智慧的前世今生其實從很早前就開始影響我們,從1956年,到後來越來越成熟,擬人化,在2012年的時候有很大的進展,因為發現了人工智慧會去模仿類似人的大腦皮質層的類神經網路運作的方式。
我們要思考的是,人類到底需不需要像小叮噹一樣的強人工智慧,需要他做什麼呢?假設我們真的需要,他才有可能出現,所以並不是一個單純有技術就可以決定未來。大家要先有一個想法,這最終還是回到人身上,科技始終來自於人性,雖然它也是一個廣告的口號但的確是這樣子沒錯。
你說,我覺得今天氣氛好詭異,但對電腦來說氣氛是什麼,我們必須要先讓他可測量,而且要具體,要可以變動的,才有辦法輸入給電腦,怎麼去測量這個氣氛挺好或是挺詭異,你的開心跟我的開心其實也是不一樣的。
溫怡玲
現任《人工智慧科技基金會》執行長。讀過政大新聞系、新聞研究所,以及雜學無數。曾任職多家媒體,橫跨電視、雜誌與網路媒體,分別擔任副總編輯、主編、製作人、企劃經理與政治線記者等多項工作。與台灣人工智慧學校已故執行長陳昇瑋合作《台灣產業AI化關鍵問題》、《數位轉型關鍵對談》系列線上課程,並合著《人工智慧在台灣:產業轉型的契機與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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